原题：受害者超3万 资金损失过千万
当“拉人头”的比特币工厂跑路后
法治周末记者 马树娟
作为一种虚拟货币，比特币曾经高达8000元的市场行情为其赢得了“数字黄金”的美名，而这也让一些居心叵测的组织大打比特币的旗号，做起了另类的生意。
1月21日，曾经力推比特币软件挂机业务的科比比特币网络工厂(以下简称“科比”)在某网站的星火娱乐频道突然被封，随后又传出了其负责人“火哥”失联的消息，这个一度“守信”的公司顿时成为了会员们心中的一个谜团。
据多位会员证实，科比于2014年10月在星火娱乐频道成立。初步统计，在科比成立不到4个月的时间内，共吸收会员超过3万名，涉及资金过千万。
借助比特币，科比究竟为会员们描绘了一个什么样的未来，以至于其大旗一挥，短时间内就响应者云集？又为何在其失联后，会员茫然环顾却难觅救济之路？
按时返佣的诱惑
刘楠是山东某高校的大三学生，为了减轻上学的经济压力，经常会在网络上查询一些兼职信息。2014年10月前后，一个偶然的机会，他接触到科比以兼职比特币挖矿的名义招募挂机会员。
其实对比特币刘楠此前知晓并不多，在科比客服的介绍下，他才对比特币的背景有了了解：2008年一个自称中本聪的人，基于密码学发明了比特币。区别于任何国家的货币，比特币没有货币发行机构，而是依据特定算法，通过大量的计算产生，用户可以通过电脑CPU的运算能力来“挖矿”，而且全世界只有2100万枚，具有稀缺性。
当然，刘楠更关注的是兼职挂机能获得什么样的收入。根据科比的规则，只要购买其挂机软件，就可以成为会员，只要每天在自己电脑上挂机即可按小时获得佣金，且佣金可当天结算支付。
“刚开始软件还是免费提供的，不过有7天的考核期，需要连续挂机7天，每天连续不间断挂机24小时，考核通过后，就可以成为正式的会员。”刘楠回忆。
由于可以免费获得软件，加上住宿在学校电费基本可以不用额外花钱，刘楠便加入了科比，也顺利地通过了考核。
随着加入的会员越来越多，科比的软件开始收费，刘楠回忆，“刚开始是30元，后来涨到50元”。
根据科比的规定，刚入会的会员为A级，根据挂机时间长短不同，又分为青铜、黄金、白金、钻石级别，其中青铜级别的会员每小时的佣金为0.01元，每天的佣金为0.24元。
如果连续挂机4个月，每天挂机24小时，可升级到钻石级别，这样每个小时的佣金为1元，每天佣金为24元。
只需挂机、每个小时一分钱的回报——这不足以让更多人动心，当然科比也提供了一条捷径。
多位早期加入科比的会员向法治周末记者证实，从2014年12月中旬开始，科比推出了付费晋级模式：即缴纳1000元费用可晋级成1S级别，这样不用耗时4个月就可以享受每小时1元的佣金，每天可收入24元；缴纳1800元可成为2S级别的会员，每小时佣金涨至2元，每天可收入佣金48元。
“当时科比每天都给我们按时发放佣金，哪怕一天只是几毛钱，都及时打到了我们的支付宝[微博]账户中，就想着公司还挺讲信誉的。”刘楠说。
于是，从12月16日开始，刘楠就花费了1800元钱晋级成2S级会员，而且每天的确都按时收到了48元的佣金。看到刘楠按时收到每日的佣金后，不少同学也很动心，也参与了进来。
推广计划招来3万会员
为了推广该模式，科比还设计了推广奖励计划，每推荐一名新会员入会，可以获得8元的提成，并可获得10个积分的奖励，推荐50名会员，攒够500个积分，每个月可获得500元的保底工资。
刘楠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，他总共推荐了15名会员，其中12名为自己的同学。“其实很难说是我推荐的，大家都是同学，平时交流比较多，看到能按时返现大家都有点动心，科比返给我的提成，我都还给了同学。”
在按时返现的诱惑下，其中有两名同学缴纳了1800元，也晋级为2S会员。有的同学还推荐其他同学加入，外围又有七八名同学加入其中。不过根据科比的规则，刘楠的同学再推荐同学，他不可以再从中享受提成。
前期按时返现的吸引力、会员推广奖励计划的实施，使得科比的会员数开始迅速裂变、急剧膨胀，驶入了快速发展的快车道。
河北籍会员张素方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，其1月11日加入时，当时科比所在的某语音官网的“星火娱乐”频道会员人数已经达到了1.5万人，截至1月20日，会员人数更是超过了3万人，其中缴纳晋级费的会员超过6000人。
张素方为法治周末记者提供的一份资料显示，从2014年12月20日开始，科比比特币工厂每天都有十万元的会员晋级费收入，随着晋级会员人数的增加，晋级费不断越过20万、30万、40万的门槛，到1月19日，晋级费收入出现了一个峰值，超过98万元，1月20日回落至66万余元。
法治周末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，仅从2014年12月20日到2015年1月20日，会员的晋级费收入就超过了900万元。张素方说，“这个数字还只是不完全统计的结果。”
张素方向记者透露，随着加入的会员越来越多，科比开始在会员中招募接待专员，负责为新会员答疑解惑，每个接待专员需缴纳100元押金，前后共招收有100余名接待专员；此外招募的财务人员更是要缴纳数千元的押金。
佣金和推广提成的按时发放，让会员们相信了科比是一家讲究诚信的公司，但对于公司背景却知之甚少。刘楠向法治周末记者表示，曾向科比询问过官网地址，对方客服人员称官网正在建设。至于科比负责人的职务、真实身份，很多会员也不知晓，在网络大家都以昵称“火哥”称呼。
法治周末记者在网络上搜索“科比比特币网络工厂”，试图去探寻科比的真实背景，发现很多都是会员的推广帖，仅在赶集网[微博]上找到了含有其公司信息的招聘广告，在这则广告中，科比对公司情况如是介绍：“科比比特币工厂，上海中公司，专注网络互联网这块，挖掘网络工厂比特币。公司成立刚上市，目前还是比较稳定的，邀请大家来共同完成梦想。”
这份招聘信息中显示，公司规模为“10000人以上”，公司类型为“国企”，公司地址为“上海市浦东区”，联系人“田经理”，不过却未发布任何招聘职位。2月10日，记者拨打其留下的手机号码，显示该号码归属地为安徽阜阳，且目前已经为空号。
突然跑路？必然跑路！
正当越来越多的会员涌入科比，继续财富梦想的时候，1月21日，科比比特币所在的星火娱乐频道突然被封，张素方向记者回忆，在频道被封的几个小时后，用于会员交流的多个群都被“火哥”解散，“火哥”随即失联，会员们按时发放佣金的美梦顿时成为了泡影。
由于刘楠和同学加入较早，截至“火哥”失联，尚收回了一千多元的佣金，损失约为几百元。而张素方则没有刘楠那么幸运，“连一分钱的佣金都没收到，对方就跑路了”。
北京会员天佑对法治周末记者说，自己晋级了5个2S、1个1S，共花费了10000多元，还有两位朋友也是投入了两多万元，也是没有收到一分钱的返佣，就遭遇了“火哥”的失联。
记者也尝试联系“火哥”，不过按照会员提供的联系方式打过去，显示对方已关机。。
其实“火哥”失联早有先兆。多位会员向法治周末记者回忆，1月14日，科比方面宣称软件系统要进行升级，佣金将由每日发放改为按月发放，在众多会员的抗议之下，后改为每周三由专用支付软件发放。然而待到第二个周三，即1月21日时会员们等来的则是“火哥”失联的噩耗。
科比既然招募了规模如此庞大的队伍，势必想大干一番，为何却选择了跑路？
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阮齐林在听到科比的运行模式后，向法治周末记者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：“他们挂机挖比特币，收益能否支持起这个体系的运转？”
其实这也是很多会员的疑问，刘楠、张素方都向记者表示，为了投资也在网络上搜索过相关的知识，当看到比特币的确可以通过计算机来“挖”后也就相信了这种模式。
“科比没有对我们的电脑型号和性能作要求，我们的电脑价格都在4000多元，有同学的电脑还是6000多元的电脑，这个价位的配置在目前来看是非常高的，我们认为应该能够挖出比特币。”刘楠说。
不过“现在比特币的计算难度很大，用普通电脑挂机比特币软件去挖比特币，每天的产出几乎为零。”北京比特币玩家李盈斐对法治周末记者说。
成都的张江科也是一名资深的比特币玩家，2009年就进入到了这个行业。他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，只有符合比特币SHA-256算法的ASIC芯片才能大规模地进行比特币的运算生产，普通的电脑计算能力有限，承担不了比特币生产的重任。
张江科介绍，即使运用目前最先进的2T(挖矿机运算能力的基本单位是MB，运算速度1MH/s，即每秒运算1兆赫兹。1T=1024G，1G=1024M)矿机挖比特币，在目前的市场行情下，赚取利润空间也非常有限：一台矿机市场价为3000元至4000元，如果运行良好的话可以工作一年，一年可生产4到5个比特币。依照目前一个比特币1400元的市场价计算，一年可产出5600元到7000元，而生产比特币每小时需要耗费1度电，一年的电费支出就达4000余元，“再扣除挖矿机的成本投入，基本是倒挂的”。
“像科比这种操作模式，挖矿的收益远远不能覆盖其成本支出，跑路是必然的，就看什么时候跑了。”李盈斐说。
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
阮齐林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：“如果靠挂机挖比特币难以盈利，或者盈利低到可以忽略不计，那就意味着这种模式不足以支撑其发展，也不具有可持续性，而更多的在靠拉人头，靠收会员费获得盈利，并且推荐新会员有提成，按层级计酬，具有了传销的一些特点。”
阮齐林对法治周末记者介绍，传销有两个明显的特征，一个是拉人头，一个是采用层级计酬机构，该案表现出了拉人头的特点，跟传销有一些相似之处，但其单层、扁平化而非金字塔式的计酬结构则绕开了刑法对于传销的层级规定。
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、刑事法律科学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明祥对法治周末记者介绍，传销一般以提供商品或者服务为名，要求参加者以缴纳费用或者购买商品、服务的方式获得加入资格，并按照一定的顺序组成层级，直接或者间接以发展人员的数量作为计酬依据，一般层级在三级以上。
从该案来看，刘明祥分析，科比在推广营销活动中，当事人推荐会员成功后可以获得8元的提成，但是会员再推荐的会员当事人并不享受提成，层级结构未达到三级，因此他认为科比的组织者尚不构成组织、领导传销活动罪。
而阮齐林认为，即使科比不构成非法传销，但是在比特币挂机难以产生收益的情况下，向会员收取晋级费，其实就是向社会不特定公众宣传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，尽管其规避了“返本”，但以按日返佣的方式给予会员固定的回报，仍涉嫌变相非法吸收公众存款。
中央财经大学金融研究所所长黄震教授也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：“尽管在这个模式中不叫返本利息，但是按日结算佣金其实就是一种返还收益的方式。如果其没有跑路，可以视作是一种变相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。”
“而跑路就意味着他本意就是要占有这些资金，而不是用于生产，这就有集资诈骗的嫌疑了。这个案件其实跟比特币没有多大关系，比特币只是一个道具，一个幌子而已。”黄震对法治周末记者说。
截至2月10日记者发稿，“火哥”仍然处于失联状态，这让更多的会员意识自己陷入了骗局，然而后续的报警维权却步履维艰。张素方告诉记者，很多投资者在“火哥”跑路后都向当地警方进行了报案，但由于会员分散在全国各地，且单个受害人损失较少，很多都达不到立案标准，很多城市的警方只是做了笔录，并未立案，有的会员甚至都放弃了报案。
“这种情形增加了警方对诈骗分子诈骗金额的认定难度，但行为人涉嫌集资诈骗，按照刑事犯罪进行处罚是没有问题的。”刘明祥说。
（应采访对象要求，文中刘楠、张素方、张江科均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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